“请人。”戴着鸭舌帽的周星驰在白板上写了两个字。60岁的周星驰几乎很少自我曝光。但最近,他首次注册社交账号。10月19日,更新的第一条动态,竟然是一篇招聘信息。如他电影的奇妙构思般出乎意料,“星爷”一
“请人。”戴着鸭舌帽的周星驰在白板上写了两个字。
60岁的周星驰几乎很少自我曝光。但最近,他首次注册社交账号。10月19日,更新的第一条动态,竟然是一篇招聘信息。
如他电影的奇妙构思般出乎意料,“星爷”一脚踩进了互联网科技领域,宣布诚邀web 3人才。他写道:“在漆黑中寻找鲜明出众的Web3人才。人才要求:熟悉Web3,有项目管理经验,有头脑又宅心仁厚。”
web 3,乍听起来是一个陌生又遥远的名词,对应的自然是当前所处的web 2时代。简而言之,web 3是对当前互联网的升级,一个强调以用户为中心的宏大概念。
周星驰不是第一个看好web 3的明星。演员伊能静在9月被爆现身一个web 3咖啡馆。咖啡馆里,摆满了伊能静的广告牌。下面还有标语,“web 3是什么?干就对了”。
她还在9月30日发文,“All in Web3也是浪漫的。”
周星驰等明星的加入让当前小众的web 3圈炸开了锅。这个与加密货币和区块链技术密切相关的圈子,正因为2022年加密货币的全线暴跌,士气低落。但深信区块链技术与web 3概念的人都坚信,凛冽寒冬终将过去,web 3会有颠覆现近互联网的一天。
的确,国际上,发展web 3在多国展现苗头。美国、日本、新加坡,成为人才聚集、热钱投资的高地。
而在中国,除了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外,web 3人才还找到了一个开会聚集、畅想未来的“乌托邦”之地。这里四季迷人,中心城区围湖而建,呈现了与美国加州硅谷湾区相似的地貌。
Web 3圈给这个理想高地,起了一个“高大上”名字,“大理福尼亚”。形容的正是位于彩云之南的旅游城市,大理。
大理,因为一场8月下旬民间发起的一次Web 3.0大会,摇身一变,成为部分人眼中比肩世界科技中心,象征未来的城市。
我在大理走访了一段时间,接触了web 这个3激情澎湃的群体。我发现,其实没人说得清楚Web3的未来。
技术、监管、应用范畴,都是不确定因素。
但显然,Web 3点燃了这座西南城市人民的热情。数字游民、在校学生、设计师、民宿老板……人人都有了Web 3的梦想。
反 抗
在大理,进入Web3的圈子是有门槛的。
至少在这之前,要多学会几个英文缩写。Token(代币)、DID(去中心化身份)、DAO(去中心化自治组织)、Defi(去中心金融)。许多以D字开头的名词缩写,构成了与Web3实践者打交道的基础语言。
D是英文去中心化(decentralized)的缩写,也是吸引最多人关注web 3的缘由。
在大理主办过多场web 3讲座,自称是“数字游民”的丹尼尔对我说,来到大理的每个人,对Web 3都有不同的设想。但大部分人有一个共识。
那就是,web 3应是去中心化的。
7 月 14 日,首届“全球 Web3 生态创新峰会·新加坡”(GWEI 2022 - Global Web3 Eco Innovation Summit -Singapore)在新加坡滨海湾金沙会展中心举行
抵达大理的第二天,我花了29.9元参加了丹尼尔发起的Web3线下论坛。在这座环洱海而建的旅游城市,读书会、英语角、身心冥想、女性主义、说话练习等等,每天都有不同的组织与个人举办活动,小巧精致。大理的文化气氛与一二线城市不相上下。
2022年的夏天,像正念冥想、读书会一样,Web3飘进了大理的公共空间。
“从今年6月开始,在大理谈起Web3的人越来越多。”丹尼尔在大理开了一家专供数字游民工作的共享办公空间。在这座以白色为主色调,简约INS风装修的空间里,光顾的都是年轻人。他们一般自带电脑,点上一杯咖啡,一坐就是大半天。
很多都是像丹尼尔一样的数字游民,在线上远程工作。
外来的年轻人给了丹尼尔灵感与思路。他很快与Web 3圈子的人打成了一片,开始在自己的场地主办收费的培训论坛。
夜间8时,新一期论坛准时开始。
包括我在内,来了共计12名 “学员”,大多数是女性。她们的职业迥异,有做正念冥想的老师、前互联网产品经理、导游、茶馆老板等等。
接下来的两个小时,一场关于去中心化自治组织DAO如何运转的讨论展开。论坛的主讲人自称有5年DAO的经验。他解释,所谓的DAO,一般使用以太坊创始人维塔利克·布特林的定义。
布特林认为,区别于中心化的公司制,处于DAO组织中心位置的应是自动化程序,人根据自动化程序协作。
是否自治是DAO的关键特征。只有当它不按照具体个人的意志发展时,它才是真正意义上的DAO。
论坛中间,一位女程序员分享了自己曾在DAO工作的经验:“没有领导,工作扁平化,每个人都能说自己的意见。”她对这段经历透露出不舍,但没再分享自己不继续在其中的缘由。
尽管不时冒出构想者和质疑者,但这场讲座已经燃起了在场多数人对Web3和DAO的激情。
一位论坛开始前连DAO具体含义都不了解的正念老师告诉我,上述女程序员述说自己在DAO的工作经历打动了她,她决定今后研究Web3。
创业者们将Web2(古典互联网)的产品一件件“搬”到了Web3,图为一款叫作MetaNotey的产品,以笔记为起点,打造一款集合钱包功能,NFT铸造,展示,交流功能的去中心化社区平台
“如果未来能在没有领导的、完全平等的组织工作,这会是什么体验呢?”她说。
每个人都对DAO提出了畅想,也因此给Web3时代赋予了理想的色彩。身着道士服的茶馆老板发表意见说:“为什么我们要提倡DAO,因为DAO和道家提倡的道相符。”她认为,这个“DAO”反对恒定的中心。放在现实生活里,即反对独裁的老板、反对大公司。
一位从事社区运营的女士最后总结说,人们推崇DAO实际是在反抗,反抗现实。
“世界本应该是网状的。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超级节点,都可以产生影响力。”
大理大理
Web3的概念,的确带有反抗Web2意味。
区块链研究机构Messari研究员江下,将万维网的演进表述为:Web 1.0为“可读”,Web 2.0为“可读+可写”,Web 3.0则是“可读+可写+可拥有”。
《Web 3.0:下一代互联网的变革与挑战》的作者、数字经济专家陈永伟告诉南风窗,意图理解Web3的人应该对照Web2看。在Web 2.0时代,用户数据被平台占用和垄断。人们因此换取免费的服务,却失去了个人隐私,无法拒绝平台广告和算法推荐。
“Web3声称要把人们的权利夺回来,从中心化的巨头平台中夺回数据,夺回产品,夺回我们的数字身份。”陈永伟说。
他解释,Web 3的加速发展发生在世界各国加强对大型互联网公司反垄断调查。2020年12月,脸书被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和大多数州起诉其“通过商业垄断行为压制竞争”。谷歌、微软等巨头近年也被多国列入反垄断调查对象。
对Web2大平台的消极预期,促成一批人选择踏入Web3。江西人滕焱就是在2022年初离开待了7年的互联网公司。辞职时,他已经是公司的CFO(首席财务官)。
辞职后的滕焱入职了一家面对海外的Web3创业平台。用他的话来说,区块链技术势不可挡。如果这股大潮注定难以抵挡,他选择积极推进。况且,“传统Web2互联网非常成熟饱和了,再做也做不出新东西”。
新工作不用坐班,每周汇报一次进度。2022年7月,滕焱来到大理,租了一间月租几百元的两居室,过上了面对洱海工作、骑电动车出行的生活。
他在大理拥有了此前在北京7年从未有过的体验:玩陆冲、捡菌子、到酒吧写代码,一些在都市里被认为不务正业的活动。用他的话说,“国内没有哪里比大理更适合数字游民和自由职业者”。
很早成为独立开发者的丹尼尔也发现,2022年上海疫情后,越来越多互联网人、设计师、文艺工作者前往大理远程办公。
他们自称“游民”,身体不甘停在格子间和工学椅上,随时做好迁徙的准备。阳光普照的大理夏天日均温很少超过30度,不用开空调的凉意,留住了很多人。
这与1960年代美国兴起的嬉皮士运动有几分相似。那一代年轻人由于厌倦压抑的大都市和工业化社会,尝试在城市和乡村组建公社,发展自己的社群。两者的行动都带着些反叛主流的意味。Web3的去中心化与反叛的嬉皮士不谋而合。
游民是最早将Web3带向大理的人。大理706共享办公空间运营负责人邬方荣记得,第一批在大理传播Web 3理念的人正是互联网从业者。“这群人比较容易远程工作。他们同时看到了传统Web2公司内卷化,慢慢走向没落,想寻找新的出路。Web3就是一种全新的可能。”
这群人对Web3的坚信基于区块链的分布式账本技术。中国证监会科技监管局局长姚前曾总结,区块链以密码学技术为基础。这一技术的核心优势是,不需要依赖特定中介机构,实现安全可信的点对点传递。
Metaverse 和 Web 3 都是互联网的进化方向,Metaverse 更关注体验层,而 Web 3 则更在意数据层,把它们组合起来就是下一代互联网的“接入体验”和“数据资产”
2022年7月,邬方荣所在的大理706共享空间,随着Web3讨论的氛围越加浓厚,几位Web3从业者“一拍脑袋”,决定发起一场大理版Web3线下大会。
他们首先找了2021年举办区块链线上论坛时邀请的嘉宾,“都是Web3圈子里的KOL或者理想主义极客”,组成了200多人微信群。
邬方荣向我展示了一段微信聊天。群聊的成员们仿效美国共和党议员帕特里克·麦克亨利在听证会说的“确保Web 3.0革命发生在美国”,喊出了“确保Web3发生在大理!”的口号。
接下来的发展已经不受发起成员的控制。越来越多人发出了“确保Web3发生在大理!”的声音,各类组织也纷纷加入Web3大会的共建。邬方荣说,近400元的入场门票被一抢而空,不少人只能花0.1—0.2个以太币,抢购放在链上的票。
狂欢与泡沫
大理Web3大会引发的轰动让发起者感到意外。“无论是参与人数,还是大家的热情,都超预期。”邬方荣说。
“大理福尼亚”的别称开始流传。有参与者在社交平台回忆,8月19—20日大会举办时,“Web3流淌进了大理的街头巷尾,在苍山洱海间爆炸式生长”。
参与者的激动心情在大会取消后达到了巅峰。大会举办的前三天,因云南疫情风险,Web3大会千人主会场取消。
8月19日夜晚,小型分会场再度收到场地取消通知。来自全国各地的组织和个人被打散。
但已经来到大理的web 3从业者开始现场建立微信群。临时组建的群组在大理的各类民宿或酒吧聚集,就不同主题探讨Web3未来。有人干脆直接在大理街头席地而坐,摆上啤酒,邀请人们和他探讨DAO。
临时的变动让参与者心潮澎湃。很多人认为,这样的大会才是“分布式去中心化”的胜利。“没有主会场,没有主题营地,没有音乐表演,无所谓,我们已经在大理了,我们可以在大理的各个场所流动起来。”
大理的氛围给处于熊市的Web3从业者打了强心剂。2022年,加密资产市场经历多次暴跌。比特币(BTC)和以太币(ETH)的价值,相比最高位分别下跌76%和69%,其他币跌幅甚至更多。
低迷的市场碰上了持续的疫情,邬方荣认为,8月中下旬,热门旅游地海南、西藏、四川等地因疫情遭遇了限制,大理自然成为大家向往的聚会之地。
众多机缘巧合让大理成为了“大理福尼亚”。丹尼尔回忆,几乎每个在Web3大会上的人都会自称是项目方或者做投资的,“反正没人会说自己是炒币的”。
不过,让行业人士感到警惕的是,Web3引起的讨论之所以热烈,一大原因是人人都能对其提出构想和意见。这是一个新领域处在雏形的标志。用陈永伟的话来说,Web3发展的早期体现在,“人人都说去中心化,但对Web3的讨论还在中心化的微信上”。
陈永伟认为,当人人都在说Web3的时候,说明这个概念已经过热。过热的概念会刺激更多投机者的入局,“历史上很多创新都是被催死的”。
这是Web3处在新生阶段面临的两难。一方面,Web3从业者强调共识,希望更多人相信去中心化的力量。但“共识”的另一面,更容易滋生“割韭菜”“庞氏骗局”等事件。
丹尼尔告诉我,业内割韭菜方式很统一。先是以DAO、交易所等区块链项目为名发行代币,吸引对Web3有共识或渴望高回报的人买入。
接着,一些发币者会故意炒高币价或者炒热概念,吸引更多人入局。等虚拟货币有爆雷迹象,再暗中抛售或卷款逃跑。此时,投资者手上的代币变成了不值钱的空气。
“投资者希望能在Web3找到类似中彩票的感觉。因为如果真押中了一个,可能有成百上千倍的回报。”滕焱说。
“但现实是,(Web3)发展的时间根本不够。”
滕焱告诉我, 横亘在程序员面前的难题,有区块链的“不可能三角”。这三角包括:去中心化、安全性、可扩展性(即高效性)。满足三者,便是兼备效率和公平的理想万维网。
但以目前的技术程度而言,没有公链能做到三者兼顾,最多能做到优先两角。
例如,以太坊强调安全性和去中心化,但交易速率较低,交易费用高昂。
与之相反的是Solana为代表的新公链,强调高效性和安全,交易速率快。但这一给用户带来极好体验感的公链,却是中心化的。滕焱介绍,中心化让Solana存在一大漏洞:“如果主节点崩了,整个网络都不可用。”
对Web3项目安全性提出质疑的一大主力是黑客。区块链审计与安全公司CeriK近日发表的安全报告显示,仅在2022年前6个月,Web3项目就因黑客攻击和漏洞利用,损失超20亿美元,已超过2021全年的总和。
从技术角度而言,Web3距离实现让用户安全拥有产权仍有待时日。而与之配套的商业化项目、配套设施、监管政策等等,各国都处在探索阶段。
较高的技术门槛,让现阶段的大理显得充斥理想主义色彩。丹尼尔表示,由于大理自带的文化艺术气息,目前的Web3项目与创作者经济有关。很多人口中的web 3项目,就是将自己作品变成NFT(非同质化代币)发行。
这些项目的技术门槛很低。
比起北京、上海、深圳等一线城市,毫无疑问地,大理欠缺发展科技的基础。但身处大理的游民中间,一个很难忽略的感受是,Web 3给了这群“嬉皮士”想象与希望的抓手。
与Web3有关论坛和工作坊在大理的公共空间全面开花。教女性coding(打代码)、DAO组织……新的力量和理念促成一群人聚集,成为web 3共同体。
丹尼尔畅想的未来基于美国加州的经验。
他说,“虽然大理科技力量还很薄弱,但像硅谷,也是最早很多聚集了很多做文化艺术的人,逐渐再吸引科技的人才。科技跟人文最终实现了很好的结合。”
他想,大理说不定真有成为大理福尼亚的一天。
作者 | 南风窗高级记者 朱秋雨 发自云南大理
编辑 | 向由
新媒体编辑|苏米
排版 | 文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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